Amber梁馨心·LoFoTo

很久都没有碰这个连载了，越是认真对待，越是在完美强迫症的毒害下无从下笔。望谅解~之前没看过的朋友可以去我主页，在上方选项栏里 “小说连载《盘旋》”一项中查看前两章节。
前情提要：
海纳在得知父亲去世后火速回国，并不得不面对妈妈和她的新老公无法支付她接下来留学费用的困境。除了父亲去世前仅剩的一些存款，海纳一无所有。能够留在美国的时间正在极速缩短，该怎样努力留下变得毫无头绪。心情跌至谷底的海纳决定回夏洛特前先去纽约散心，被邀请同去的怀臣安会如约而至吗？飞机上，狭小空间下的13个小时，海纳却与另一个男人宋香凭亲密度过。究竟发生了什么？ 暧昧升级。
 
章节 贰
 
下午三点的飞机，五点半才从首尔仁川机场起飞。在座位上等了两个多小时的海纳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已发麻发冷，甚至有些浮肿，而屁股底下却是刺痒难耐的炙热，着实煎熬。眼前的小屏幕在飞机穿过云层行驶平稳后重新亮起来，粗糙曲线蜿蜒而成的地图上，滚动的数据正讨嫌的提示着旅客：飞机将于13小时后抵达纽约肯尼迪机场。
 
海纳边侧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和擦身而过的灰蒙蒙的云层，边在脚边的行李袋中摸索出一本小说。几乎是她翻开一页准备阅读的同时，身旁的韩国女人起身，带着羞涩的笑容离开，为海纳换来了一位男生邻座。
“你好，打扰了。”男生用日语生硬的说到。
海纳从书中挪开眼，向男生回以微笑，并在这微笑的两三秒里迅速细细打量。
板寸头，戴一副黑框眼镜，藏在镜片后的一双小眼睛颇有杀气，脸上有几粒青春痘，颌下是浅浅的胡渣，整张脸都是满满年轻人不屑一顾的跋扈。穿着黑色衬衣和铁灰色的羽绒服，身上是很浓重的烟味。一向更欣赏男人喷香水的海纳，观察至此轻轻地皱了皱眉。
 
这时，两部送饮料的餐车从两端同时开始行进，空姐绵柔的问候声飘忽夹杂在飞机的轰鸣声中，愈加谄媚。海纳看到邻座的男生已按捺不住早早的放下了小桌板，纤长如女人一般的手指在桌面上胡乱的敲击游走。
而男生右面的邻座是一位衣着考究的美国中年男人，他看到餐车正渐渐靠近后，便从容的在脚边的公文包里扯出一片湿巾来仔细的擦拭着双手。
直到餐车终于停在他们面前，这算是漫长旅程中唯一一项主动找上门来的消遣。海纳点了一杯橙汁和水，男生用粗糙的英语点了一杯可乐和咖啡，美国男人则点了一瓶啤酒。饮料准备就绪后，美国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始和男生聊天，声音并不大却叽里呱啦的有来有往。海纳边喝橙汁边继续看书，其实余光和耳朵都在管闲事儿，特别是美国佬问男生是否来自日本时，男生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不，他是中国人，只是一直生活在日本。
对话到此便告一段落，美国男人很自然的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扬言说要开始处理一些工作。
“所以……你竟然是中国人？”海纳合上手中的小说，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一个中国人在外用日语做交流，就算海纳不是愤青也对此抱以鄙夷态度。
男生点点头，“是啊，日语用久了，习惯了。而且，不得不说，在外讲日语，更能得到尊重。我原以为你是韩国人，所以没有和你多讲话。我叫宋香凭，幸会。”
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是冷冰冰的距离感，强硬的阻隔着海纳话到嘴边的责备。且既然他已如此笃定的坦诚自己崇洋媚外，那再多的责备也是徒劳。
“你好。”于是海纳重新翻开了小说。
 
这是一本爱情小说。书中有一段写到女主角暗恋男主角被发现后，没有被接受，反遭到嘲讽。看到这里，海纳不禁苦笑。心想这女主角也算幸运了，至少在被发现后没有傻到付出肉体付出爱，却得不到任何回报和名分。比如海纳。
她永远忘不了，从初一暗恋到初三，一直以朋友相伴的自己终于在15岁时鼓起勇气，握着手机，心慌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从天亮踌躇到天黑，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结果在那封编辑了200个字的表白短信后，海纳的手机从未再有过怀臣安的任何音讯。而就此变成了连招呼都不打的陌生人。直到两年前，听说怀臣安在夏洛特上学，海纳也追到了夏洛特，彻底扭转了陌生人的僵局，变成了比陌生人还恶心的一种关系：挂名知己，实名炮友。
怎么会这样喜欢怀臣安呢？不，八年过去了，应该算爱吧。
就这样，翻翻书，发发呆，一百页的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了。
 
空姐们再次推出餐车来时，身上还多了件贤淑的围裙，开始分发晚餐。
经过了长时间的沉默不语，宋香凭用胳膊肘率先打破僵局。
“你好，可不可以请你帮我点餐？我英语不太好。”
海纳放下书，转过头，宋香凭正轻咬着下唇认真的看着她，和之前那个冷漠的少年大相径庭，奇怪的是这恶心的表情此刻在他的脸上出现也并不突兀。海纳点点头，她没必要拒绝一个要和她并肩相处12个小时的人如此微不足道的请求。
在听过菜单后，美国人率先点了一份海鲜意面，海纳为自己和宋香凭点了两份咖喱鸡饭。配菜是小面包，黄油，和一盒新鲜果蔬，颇有郊游野餐的味道。
 
也不知是食物使人愉悦，还是助人为乐的同胞海纳令宋香凭惺惺相惜。小番茄在他唇齿间爆破的那一刻，话匣子也被打开了。宋香凭开始和海纳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起来。不知不觉从去纽约的目的聊到家世，再聊到个人喜好，再聊到曾经。
多数时候是宋香凭在讲，海纳在听。宋香凭说，他初中毕业后就去了日本，住在神户市，山口组总部是他邻居。有时运气好，出门送个垃圾也能看到一堆黑衣人从车上走下来到总部聚首。起初日语不好，想要搬家似乎困难很大。久而久之也就习惯默默地做个黑帮火拼旁观者。后来在一家日料餐馆学做寿司，边上学边打工养活自己，很快就不再需要家里资助。大学毕业后，他的朋友在美国开了家日料店，想请他去那边做寿司师傅。于是不怎么会说英语的宋香凭就坐在了飞往纽约的航班上，并在起飞前应一对情侣的请求，从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换到海纳的身边来。
 
“那你为什么叫宋香凭，这名字娘们儿的很。”
“我是大家族里的孩子，字是传下来的，没办法。以前我一调皮捣蛋，班主任总逗我说让我去戏班学唱戏，这么戏子的名字一定红。”
“可我总能想到热香饼。”
“你就知道吃。”宋香凭笑着用食指刮海纳的鼻子。不知从何时起，他对海纳有这样亲密的动作，频频发生且自然和谐。海纳只顾着笑，笑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笑到脸颊抽搐反而更开心了。她喜欢听有趣的人讲话，而打开了话匣子的宋香凭何止有趣可以形容。这个虽然崇洋媚外却见多识广的男人被炒熟后不多盐不少醋的正对海纳胃口，就渐渐放下了戒心，甚至在心里默默为宋香凭抹去了鄙夷提升了档次。
很久之后，空姐才推着餐车出来，收走了他们的空盘子。又或者，两个小时前空姐也来过，只是他们相谈甚欢，仅注视彼此，如同周围空无一人般。
 
廊道的灯光开始变暗时，机内广播也响了起来。机长通报飞机还有八个小时就将抵达纽约，而现在是深夜十点半，可以为有需要的乘客提供枕头和被单，祝各位好梦，晚安。
此时的海纳和宋香凭依然在滔滔不绝的侃大山，话题已经从彼此的私生活转战人生理念及国家政治。考虑到周围已酣睡入梦的乘客，他们识趣的降低了音量，将头靠的近了些。这一来语调和气息便徒增了些许暧昧。喜斗嘴的宋香凭不再反驳海纳的种种说辞，反而笑着连连称是。而当他略显疲惫，开始讲些有的没的几乎无逻辑的闲话时，少有耐心的海纳竟也能面带微笑的安静听着，假笑的时机更是恰到好处，无比配合。
身边的美国人开始轻轻打鼾时，宋香凭和身边的海纳默契的相视一笑，各自调整了椅子的角度，也准备闭目养神片刻。当整架飞机的乘客都安静下来，机外的螺旋桨或是发动机的轰鸣声就格外响。夜猫子海纳当然睡不着，她虽闭着眼但也能感受到身旁的宋香凭在摩挲手指，估计是犯烟瘾了。
没有了谈话的掩护，久坐后的下半身麻痹和肿胀感愈发明显，渐渐地，海纳有些无法忍受，就边闭着眼睛边用手去按摩小腿肚。不一会儿，宋香凭的声音也凑到耳边，“你怎么了？”
“这两天连着坐了太久的飞机，有些不适应，腿麻的厉害，我就想揉一揉。”
海纳顺了顺耳边的垂发，再把手放回到小腿上准备按揉时，却抓到了宋香凭的手。
“你这样揉没用的。来，鞋子脱了，把脚放到我腿上来，我学过几招，我帮你揉。”宋香凭说着，就拎起了海纳的小腿去脱她的鞋子。海纳穿了一双黑色的系带短靴，脱起来有些麻烦，宋香凭就打开了座位的阅读灯，认真的帮海纳解鞋带。一旁的海纳被这一幕惊住，她深知能做到这一步代表着宋香凭和她的关系不再是普通的陌生人，也不知是该阻止还是该道谢，直到一只鞋子已经被脱下放在角落里，才想起自己有嘴会说话。
“啊，不用的，我…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没事儿，你没有香港脚就行。等等，你没有脚臭吧？别熏着美国佬。”宋香凭嘿嘿笑着便抬起海纳的脚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小熊模样的袜子显得格外有喜感，“嗯，还真不臭。看来你卫生状况不错。瞧你头发乱的像草包，我还以为你几天都没洗澡了呢。”
听闻此言，海纳赶紧用手顺了顺毛躁的卷发。这还是去年回国在一家韩国沙龙做的发型，是当时特流行的乱发式。海纳的头发长得慢，眼见着这造型在每天一洗头的折磨下竟保持良好几乎没变化，不得不感慨韩国的烫发技术实在高超。
“你知道吗，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跟你讲，这发型洋气是洋气，可也很老气，直接为你增龄十年。我还以为你都三十多了呢。”宋香凭一边捏揉这海纳的小腿肚一边说。
“去你的。”海纳瞪着宋香凭抽回了自己的脚，“我还想说你那阿玛尼眼镜实在土大款到爆呢，一看就没文化没素质只剩几个臭钱。”
“乖，把脚拿回来。我都没嫌弃你你就老实点儿知足吧。”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轻声细语，不知不觉，宋香凭为海纳揉完了两条小腿，却还把她的两只脚捧在怀里。海纳的眼睛渐渐合在了一起，潜意识提醒她这样把脚搭在宋香凭身上，睡姿可不太好，让美国男人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就打算把脚抽回来。
“乖，别动。你脚很凉。就这样睡吧。”说着，宋香凭没有睁眼，一脸睡相却又把抱着海纳双脚的手紧了紧，直接包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外套里。海纳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幸福有些甜蜜，便悠悠的睡了过去。于是乎，整架飞机上，海纳是经济舱里除了被妈妈怀抱的婴儿外睡的最舒服的人。而那个抱着她双脚的男人，不是她日思夜想了八年的怀臣安，而是认识了只有八个小时的陌生人宋香凭。
 
距离飞机降落还有十五分钟时，海纳和宋香凭才醒过来。因为机内的所有灯都亮了起来，人们也都恢复了交谈。身边的美国男人好奇的看着他们的手脚交缠在一起，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可能也是第一次看到进展如此神速的旅程搭讪吧。
睡眼惺忪的拿行李，下飞机。等出关的时候，宋香凭存下了海纳的电话，说等自己买完电话卡就给她打。海纳头昏脑涨的应允着，即使人家捧着臭脚让她温暖的度过了睡梦，她满脑子还是惦记着一会儿要联系怀臣安，说自己到了。
 
走下出租车，海纳拖着行李箱朝着大道尽头的繁华霓虹走去，不自觉回想起第一次来纽约时代广场的情形。
很多人初次到美国，纽约成为了他们的游览第一选择。没看过自由女神像就等于没有真正的感受过美国，连电子导游器都是这样说的。
曾经的海纳当然也不会例外。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美国是在小年那天提早出发，就是为了赶在学期开始前先去看看纽约。看看纽约到底有多牛，看看时代广场凭什么值得人们众星捧月，看看曼哈顿上城区究竟有多浮夸。她嘴上脸上皆挂着“老娘就是不信邪”的情绪，其实心里眼里早早涂上了厚厚一层向往。
意料之外的是，由于舟车劳顿，行程紧凑，刚下飞机还没倒过时差就报团参加了纽约一日游大巴的海纳，在大巴上睡的昏天黑地，几乎错过了所有可以随大巴浏览的景色。至于导游的解说，反正她也听不懂，可以忽略不计。
等她猛地惊醒过来，已是夜色正浓。眼前闪现过的景象是昏黄的街灯下，Louis Vuitton复古又娇羞的小门脸，同普通的服装店相差无几。若不是那一串正背倒背都烂熟于心的英文名，看惯了在香港排长龙买打折款的大陆客的海纳，怎么会相信这就是纽约的LV专卖店。
导游还在叽里呱啦左顾右盼的讲解。海纳抿着嘴看向窗外，心里悔恨的要死，可还是想故作镇定。作为大巴上唯一一个睡着的人，她想伪装成自己是心甘情愿错过那些乱七八糟，“纽约在我看来也就是高楼大厦几乎埋没了天空的拥挤。”她想用这样的傲慢对那位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澳洲邻座掩饰自己睡着的尴尬并同时表明，“你真没见过世面。”
但其实呢，当看到那些摩天大楼办公室里的白炽灯如点点繁星闪烁，无一缺席的壮烈，海纳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在中央车站，八点以后才是事业上不算成功的纽约人真正的下班乘车高峰，既然不是能者，那就得多劳。这是一个讲求工作效率的金融国度，你也许可以几周不来上班，不用开会，但需要你做的报表只要能精确而准时的出现在上级助理的邮箱里，那公司会深情感激你为他们节援水电开支的同时还能创造强有力的经济效益，下一季度的裁员大概暂时是不会有你。而那些被裁掉的苦工们还在联名上书称自己做牛做马却被弃之如敝履，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失败不在于努力与否而是天赋和头脑，便是活该被淘汰出局。
海纳一直觉得“想”这个字被创造实在妙的不得了。木，目，心，心里一想事情眼睛就发木，多么形象。海纳知道自己一定又是张着嘴巴傻愣了很久，等她回过神来，大巴里的人都下车了一多半。通过窗外闪烁的无数块巨型电子屏来判断，大概是到了最后也最关键的一站，纽约时代广场。
那天是纽约十年以来的极寒，有零下十二度之夸张，站在风里走在街上就是一种简单粗暴的自杀行为。可第一次来纽约的海纳兴奋不已，根本不在乎只穿了一件羊毛外衣的结局是否会是在半小时内被冻死，上下牙齿打着磕巴浑身颤抖着在街两旁的霓虹灯下开心的游荡。遇到对面的行人就雀跃的挥手打招呼，遇到在跳街舞的年轻人团体也挤进去逞能跳几下。后来，她在中央街区的拐角处看到一家灯火辉煌的希尔顿酒店，身着精美制服的行李员正在帮忙抬行李，他身边的贵夫人穿着华美的酒红色貂皮大衣，一手挎着肚子比行李都大的丈夫一手牵着一条小鹿犬，脸上极为自然的骄傲神情令海纳有些不舒爽，甚至斗志昂扬。
“总有一天我也会住在这里。”她对自己说。
没想到这一天会这样快，只在两年之后就得以实现。即使刷卡付房款的会是怀臣安，她是那个住了却需要脱衣服扭屁股取悦男人的女人。
海纳长呼出一口气白森森的融进冰冷的空气中，掏出手机正要拨通怀臣安的电话，屏幕却亮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用脚趾甲也能想到是刚买好电话卡的宋香凭。
“喂，宋香凭？”
“哈，你怎么知道是我。”
“智商比你高一点点的都会知道。你如何了？”
“刚上朋友车，跟你报个平安。”
“那就好……”
 
“海纳，你是在给我打电话吗。”
这时，怀臣安从黄色的出租车里钻出来，笑吟吟的走到海纳身边，亲昵的勾过她的肩膀。
“啊，没有，是……”海纳不知如何解释宋香凭的身份，她可以确定宋香凭听到了怀臣安的声音，也可以确定聪明的怀臣安已经猜到电话那头是个男人。
就在这两难的一刻，宋香凭率先挂断了电话。“是语音留言，学校那边催缴学费的。”海纳松了一口气，胡编乱造着。
“傻不傻啊大厅里又不是没信号，愣在这里干嘛，快进去吧，好冷的。”怀臣安也像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牵起海纳的手和她的行李，像一对新婚小夫妻一样走进酒店，在前台等房卡的时候，像新婚小夫妻一样悄悄紧张起来。
不过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期待。
这将是不眠而又疯狂的一夜，对于精力旺盛如狼似虎的二十岁的他们来说，他们都了该……
 （未完待续）